&esp;&esp;“离渊,回东海。”他说,“如果龙界可以连接须弥佛界,带句话给我师父。你们见过。”
&esp;&esp;“你就说,当年执念缠身,是我之错。现在知错未改,仍是我错。我会错到底。”叶灼说,“就这样。”
&esp;&esp;离渊说,好,我会带到。
&esp;&esp;叶灼说:“我走了。”
&esp;&esp;说罢提剑要走,却听见离渊闷闷道:“你都给你师父留了话,就没有话给我?”
&esp;&esp;“给你的话,不是都在剑里?”
&esp;&esp;“至少,留个保重给我。”
&esp;&esp;叶灼深呼吸一口气,看着这龙的眼睛。
&esp;&esp;“登仙大典在中秋过后。”叶灼说,“到那时候,你想来,就来送我。”
&esp;&esp;离渊就轻轻地笑了,好像这样,已经出乎他意料,让他满足了一样。
&esp;&esp;“好。”离渊说,“我一定送你。”
&esp;&esp;“那我走了。”叶灼转身,身后却没有一点动静,他回头对上离渊的眼睛,这条龙就站在原地。
&esp;&esp;叶灼:“你不走?”
&esp;&esp;“不走。”离渊说,“我看着你走。等你走了,我会走。”
&esp;&esp;叶灼默了默。
&esp;&esp;“保重。”他说。
&esp;&esp;然后往前走,再也没有回头。
&esp;&esp;他再回头的时候已经走远了,回过头,一片远山白雪,雪松寒梅掩映,茫茫的雾中,已经看不见来处。
&esp;&esp;又下雪了。
&esp;&esp;第一片雪花飘掠过离渊的视野,他忽然想起,那道红衣身影早已经渺然远去,到天尽头,像一抹轻点的朱砂,最后雪落下来,连那一点朱砂都隐去了。
&esp;&esp;会不会,其实他也回头看过自己?只是太远了,看不清了。
&esp;&esp;离渊忽然向前走了几步,想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追上去,再牵起那缥缈的红袖。可是走了很久,除了雪还是雪,天上地下一片空茫,他再也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。
&esp;&esp;他下意识想要去感知逆鳞的方位,想知道叶灼往哪里去,是不是还好好的,可是他不能,那联系他自己切断了,因为叶灼要他走,回东海。
&esp;&esp;陌生般,离渊再度看向茫茫远山,一片雪白,这是哪里?
&esp;&esp;叶灼在哪里?
&esp;&esp;——为什么看不到了?
&esp;&esp;刚才还拢在手心里的,怎么就不见了?
&esp;&esp;尖锐的,剧烈的痛楚终于迟缓地在离渊心头浮现,像一线蜿蜒的剑锋。
&esp;&esp;原来,这就是做了君子。
&esp;&esp;原来,他一点都不喜欢做君子。
&esp;&esp;第148章
&esp;&esp;今夜星斗当空。
&esp;&esp;幽草崖的棋盘上黑白两形纵横厮杀,未分胜负。微生弦看着棋盘。
&esp;&esp;棋下得好的人,心思是不是都会深?离渊兄一向沉静。今夜的棋却不静,也是,棋到此处不好下了。爱掀棋盘的人迟迟未至,他们就算能分出胜负又有何意趣。
&esp;&esp;“幻剑山庄覆灭的那一晚,我就在幻云崖。”微生弦说,“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。”
&esp;&esp;离渊的手指顿住了,两指拈着棋子搁在棋盘上,一声落响,再未动过。
&esp;&esp;“我师门有律令,只修天道,不涉世事。那一天,老道士突然带我去蜀地——他说天地间有大劫数,此后数十年乾坤翻覆皆由此起,带我见证。”
&esp;&esp;微生弦说着,自落一子。
&esp;&esp;“所有事我都见到了,可是老道士死死按着我。”微生弦说,“只修天道,不问世事。我始终没能帮他。即使现在想起,依然深觉亏欠。”
&esp;&esp;“你说,这件事,他知不知道?”
&esp;&esp;“都一样。”离渊轻轻道,“他会说,与你何干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像他能说出来的话。”
&esp;&esp;“因为他是叶灼。”离渊说,“他不需要谁来救,也不需要谁来教。”
&esp;&esp;“也许吧。可是,见到的人会在意。一生修道,就是为了观棋不语,看着人间发生这样的事么?这样的事还有多少?”微生弦说,“后来的事你知道,我在老道士门前跪了三天,说要下山。隐世非我愿,天意不可期,我要下山,替天行道。老道士偏不准,要我学完一脉传承再滚。那几年也真是点灯熬油不舍昼夜,很快被逐出师门,滚下了山。”
&esp;&esp;“我到冶剑谷找他,问他是否要一同行走江湖。那时候他刚拔了心中的剑脉,说要去上灵山。好,那我就陪他去,在灵山下等他。也是机缘巧合,阿玄那时候正路过灵山,有了一面之缘。再后来的事,离渊兄也都知道了。”
&esp;&esp;是知道。
&esp;&esp;心照不宣之事。
&esp;&esp;“你喜欢他。”离渊道。
&esp;&esp;微生弦说: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