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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“为了稳定局面,我令群臣仍各司其职。”楚翊看着那些人,“可惜,六部的档案文书付之一炬。全国赋税,官吏历年考课……一点不剩。”
&esp;&esp;“等我一下,我去看个朋友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去看了看小满。他头缠绷布,静静沉睡,由他干儿子照料。他的松鼠也窝在枕边睡着。
&esp;&esp;叶星辞默默退出。之后,他问跪在前苑的人,哪位是尹北望身边的起居郎。
&esp;&esp;有个年轻人举手。
&esp;&esp;叶星辞问他,是否听见那二人坠下城墙前说了什么。他想为小满正名。小满不是畏罪弑君,是为了百万苍生。
&esp;&esp;年轻人说,离得远风又大,没听见。
&esp;&esp;叶星辞叹了口气,刚出宫门,就遇见一个苍白瘦削、身着素服的女人。他端详对方憔悴的脸,有点不敢相认:“小妹?”
&esp;&esp;“五哥。”小妹袖着手,挤出一丝笑,“你高大了许多,已经是个男子汉了。”她看向与哥哥并肩的俊逸贵公子,“这位,我该叫……五嫂?”
&esp;&esp;楚翊咳了一声,友善道:“不如,叫哥夫吧。”
&esp;&esp;“我在这等着喜讯呢。”小妹淡淡朝宫门一瞟,“他怎么还不死。皓王被他折磨疯了,连孩子都不认得。他再不死,我也要疯了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询问,是否听见小满和那家伙,在城墙上说了什么。
&esp;&esp;“没听见。”小妹秀目一翻,挑起的嘴角尽是鄙夷,“他骂我贱,他自己又贵到哪去。成天跟个太监睡在一起,到后来都不避人了,恶心。玩火自焚了吧!被人家给推下去了。我不知他俩说了什么,应该是吵起来了。小满这个人睚眦必报,最爱记仇。这不,当场就报复了,哈哈!”
&esp;&esp;她畅快地笑了起来。
&esp;&esp;叶星辞却怔住了。他这才知道,原来小满悲悯的心上,住着个烂人。为天公地道而断私情,何其壮烈。
&esp;&esp;小妹说,过阵子想带前夫和孩子,去北方找母亲。太医告诉她,让前夫接触不同的风土,有助于恢复神智。
&esp;&esp;“五哥,你忙你的事吧。”小妹笑了笑,指指前面,“刚才,我碰见四哥了,他说要去园子里逛逛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紧赶了一段路,果然在皇宫通往风和园小门的夹道,追上了那道身影。空荡的左袖,正在晨风里飘摇。
&esp;&esp;“四哥!”叶星辞笑着狂奔过去,双臂一张,扑在哥哥背后。楚翊下意识也跟着跑起来,途中还绊了一下。
&esp;&esp;“臭小子,吃早饭了吗?”四哥眼里盛满笑意。
&esp;&esp;“吃啦!我一睁眼,桌上就有逸之哥哥准备的早点。”
&esp;&esp;“九爷,小五跟着你我放心,饿不着。”四哥看着跑近的楚翊,给予莫大的肯定。他揽着叶星辞的肩,继续朝园子走,说道:“我和二哥吵了一架,心里憋闷,所以四处转转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忙问原由。
&esp;&esp;四哥苦笑一下:“他有个亲信,到大户人家搜刮钱财,叫我给砍了,他很生气。我说,你就是恼火得把自己烤熟了,我也是那句话,军法无情。”
&esp;&esp;“舅兄。”楚翊温和地开口,“大军刚入城,这种事还会有。再遇见令尊令兄的人浑水摸鱼,让我来处理。”
&esp;&esp;“九爷多心了,吵几句而已,不碍事。”
&esp;&esp;“见你们兄弟齐全又和睦,我真心羡慕。”楚翊步入园林,迎着朝阳感叹,“我这辈子,才过了一小半。可我敢说,我一生中最心痛的,就是兄弟阋墙、手足离散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心里一酸,握住楚翊微凉的手。刚才,自己那一声兴高采烈的“四哥”,又牵动了楚翊心底的伤。
&esp;&esp;“我也是你的四哥嘛。”四哥率真一笑,拍拍楚翊的肩,说不耽误小两口谈情。自己南行,让他们往北逛。逛到中午,一起去街上吃东西。一夜之间,不少酒楼饭庄又开门做生意了。
&esp;&esp;园中高大的树木,几乎被伐光了。亭台楼阁,也拆得零落。不过,依然一片生机。野草萋萋,湖水清澈,鸢飞鱼跃。
&esp;&esp;夫妻俩漫步湖畔。
&esp;&esp;四哥执行军法的举动,勾起了叶星辞的回忆,他平静地提起伤心事:“在南边打仗时,我去了司贤的家,跟他家里人说了他的死因和事情经过。他母亲给了我一巴掌,想通之后,又跟我道了歉。”
&esp;&esp;楚翊心疼地吸气。
&esp;&esp;叶星辞笑了:“放心,他母亲没有公主的夫人手劲大。哦,该称齐王。”
&esp;&esp;“见过他家人,你心里的担子也就放下来了。”楚翊忽然止步,参照眼前的柳树墩子,和不远处只剩基座的凉亭,笃定道:“就是这!我的落水旧址。可惜,我们结缘的大石头没了。”
&esp;&esp;“守城用了吧。”叶星辞环顾湖畔,一块石头都没有,“不过,水还在啊,跳下去游两圈怀念一下?”
&esp;&esp;楚翊大笑,罗雨也跟着笑。
&esp;&esp;“坐一会儿。”楚翊伸了伸臂膀,坐在湖堤,“老齐王暴毙,这一宿给我累得不轻,好久没忙活白事了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坐在他身后,笑着帮他揉肩。顺便,用他挡一挡水面的风。兆安不像北方寒气逼人,可那股湿冷,直往骨缝里钻。
&esp;&esp;“再待十天,我得回顺都,挑选一套班底过来辅政。”楚翊惬意地合起双眼,“你多留一阵子,年前回家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一口应下。
&esp;&esp;楚翊正了正发冠,由此想起一件事:“对了,我送你的小礼物呢?最近似乎没见着。”
&esp;&esp;“铜镜?”叶星辞手里一顿,“送人了,新认识的朋友,一个在江上和我并肩作战的年轻军官。”
&esp;&esp;“我不开心了。”楚翊故作不悦,沉下嗓音,“那可是我亲手打磨抛光的。”
&esp;&esp;“你好闲啊。”叶星辞手里加了劲。
&esp;&esp;“当时我‘居家养病’嘛。”
&esp;&esp;“抱歉啦。”叶星辞用下巴抵在男人肩上,脸蹭了蹭对方的耳朵,“我不是随意送人,这算是……一种传承吧。”
&esp;&esp;“这个理由,还不足以让我释然。”楚翊委屈地嘀咕。
&esp;&esp;“逸之哥哥,我仍记得,你对我说的,恒辰太子说过的话。”叶星辞坐到楚翊身边,望着掠过水面的飞鸟,“他说:过去,所有死于战乱饥谨的人们,都是我的血脉。未来,所有因我而免于饥寒离乱的人们,也都是我的血脉。上至耄耋,下至襁褓,不论南北。若我能为万世开太平,使万民繁衍生息,又何必困于自己这几滴‘血脉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