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风烛山上有一日,来了一个叫郑启绪的人。
这人声称他已入封寂期,要找师兄斗法。
从此人所言中李含茂得知他也师从蜀白君。
郑启绪待了三日,师兄终于应下比试,最后赢了这场在李含茂看来不公平的斗法。
三日后,她发现殿外牡丹花都已枯萎,当李含茂赤脚踏在地上,上面竟如烙铁般烫,将她脚上撕开一块皮,血流到地上最终变为蒸汽。
她连疼都忘了,只顾盯着那处看。
师兄将她抱回房中,告诉她:修为越高,带给人的压力越重。
境界高的修仙人,只需放出威压,用一点‘气’量,就能压制在场所有人,甚至将范围扩大,连花草动物都会被影响。
在这种情况下,无人能逃,只能由着强者宰割。
然而这种情况并不是完全无解。
在修为差一两层的情况下,器修擅长分气、均气,能在细微差别中找出对方‘气’的缺口,攻击破绽。所以面对郑启绪,师兄能赢他,最终削骨杀人。
但还有一种情况:就是当修为和对方完全无法比较时。
‘就好比神仙与接近凡人的修士。’
这时要如何是好?
等死?或者逃跑?还是硬碰硬?
都不行。
师兄教她:‘如果想用区区肉身撼动不可能被撼动之人,你得先装。’
要装成在他威压之下动弹不得,求死都难得样子,把自己身体上感受到得一切全都放大,卖力得装、投入得演。
骗过对方,不要骗自己,别让身体和表情出卖自己。
最重要的是,将气游走在体外包裹在皮肤上,感受对方气场的波动。
‘无坚不摧的人存在,但永远不要幻想你得对手无坚不摧。’
找破绽,然后钻漏洞。
李含茂耳中是割肉声、血滴声,‘谛’中还开有脚步声、落雨捶梅声……
在这些声音里,还有清晰入耳的水流声,这比前两种声音都离她要近。
没来由地,李含茂想到了那个朱砂箓。
蛮字为头,中间人魂起舞,最下面是一个四点底。
刚才那一眼,李含茂大概看到蛮舒白帝通体散发仙气,他与地上画着的天坛图案而连,身下没有影子。
一旁被吊高的人是郭汉历,蛮舒白帝正在吃他的肉,不用刀子割,用他尖利似山怪一般的指甲。
蛮舒白帝背后的珍珠聚盘照亮此处,射来光芒烧得她浑身发烫,李含茂像在受刑般,跪在这里不敢动。
在光中有两只影子,一只是向神仙跪拜的新生幼虫,一只是被剥开皮肉的残破蝴蝶。
她的发丝分开垂散在地上,脊背是洁净的白。
开坛点看不出充斥有神仙之力,这处只有历历可见的邪恶之美。
蛮舒白帝剃下不爱吃的肉,随手扔下去,肉打在她后背时的触感,让她牙齿打颤。
李含茂咬住舌尖,舌血瞬间喷出,被她咽得一干二净。她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先注意到舌头上的疼,从而降低身体的敏感度。
脑子里强行将杂念清除出去,放在思考问题上:不知道那个给哥哥看病的大仙和蛮舒白帝具体有什么关系。可李含茂承认,蛮舒白帝给人的感觉绝对是神仙。
不管是好神仙,还是坏神仙,这个身份应该真实。
后面是黑白童子叩谢的声音:“新月礼已献,请您享用。”
蛮舒白帝轻哼一声,嘴里在嚼肉。
她呼吸声偶尔变粗,正是在忍泪不哭。
看来诅冥宗已经凑够祭祀礼,并且所以神仙才愿意来这个地方。
开坛,祭祀已成。
蛮舒白帝撩起眼皮对黑白童子说:“滚出去。”那两人真滚着出去,李含茂听得到他们的动作。
郭汉历的血香这么浓,呛得人想要咳嗽,这样大的出血量,还被不停割肉吃。
李含茂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死。不过十三说过淬体的苦痛就是寻常修士无法忍受得,所以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他能靠体质扛过这些非人的折磨。
身体还保持跪地,她不敢抬头,更不敢咬牙、怒目而视,这些都是错误的表现,她必须像师兄教得那样,快一些、稳一些,找破绽,拼一口气救他、救自己。
李含茂只有眼神敢向左右瞟去,杜往生此时根本不在这里,方才蛮舒白帝让黑白童子关门出去,这时该处只她一人。她比谁都清楚,这种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,不管心里在计划什么,都不能露出马脚。
眼眸微颤,她想:得想办法和蛮舒白帝搭上话。
这样才能有机会让他有些情绪波动,从而摸清他的威压究竟扩到哪里。
正在李含茂冥思苦想之时,倒是蛮舒白帝先开口:“你还跪着做什么,起来吧。自你救过余瀚海后,他一直念叨着要找你,还让我在柴界注意有没有你的肉身。”
李含茂发蒙,仔细搜索自己人生中认识的所有人,但是完全没有这个叫余瀚海的名字出现。
蛮舒白帝见跪着的人沉默不言,也不按照他的话做,又说:“为何不起?”
她赶紧把头挨地更近,直接贴在上面以表臣服。
艰难开口:“神仙,您周身光芒耀眼之至,我这种凡人哪敢正视神仙。”
显然蛮舒白帝愿意听李含茂说得这些,但他不允许别人违背他的话,所以一个弹指将李含茂挑在空中扔出去,重重砸在地上,她当时就感觉全身骨头像被震碎重组一般,疼得她呻吟不止。
“过来。”
但在蛮舒白帝一句话的功法,她又被气力牵引向前,栽在他的脚下。
李含茂顾不得身上的疼,拼命睁开双眼往蛮舒白帝的方向看去。
绛紫鱼纹袍、勾刺穿唇过,他那勾刺上还挂着郭汉历的血,竟然还朝着她眼含微笑。
她赶紧低头掩饰愕然的表情。
这哪是神仙,他像生吃人的活鬼。
此时此刻李含茂终于冷静下来,就在刚刚蛮舒白帝情绪变化的刹那,浓重地仙气压过一切,她在其中放‘观’而望,方圆百里都在下雨。
这雨十分与众不同,在观中,每一滴雨水中都藏着一道朱砂箓。
她观蛮舒白帝,终于得知刚才听到得水流声是什么——是蛮舒白帝连着的朱砂图案里传出来得,难怪声音如此接近自己。
“你身上有去现代生活的痕迹,难道你没见到余瀚海?”
他好像认定自己就是那个余瀚海的救命恩人,李含茂猜测自己大概和那个人长得很像,所以他才会认错。
她顺着蛮舒白帝的话说下去:“这……没见到也可能是没那个缘分……”
“要什么缘分?他把我赐得白茵法珠给你后,你若是投胎去现代,自然还会和他遇到。”
一听到白茵法珠,李含茂心里咯噔一下。
难道蛮舒白帝说得人是师兄……
还一珠在没被师兄炼器前就叫做白茵法珠,可师兄具体没说是他救下什么人所赠,更从来没提过蛮舒白帝这位神仙。
蛮舒白帝审视着她,只需一眼就断定:“你肉体显示在前世和现代都有生活痕迹,怎么就没和他遇到,让我来探一探你的魂……”
“我见过!”
在李含茂根本看不到的地方,她只感觉头上有一双无形的手盖在上面,蛮舒白帝身后珠盘光芒四射,白光刺得她眼睛睁不开。
她连连称自己见过余瀚海。
听她这么说,蛮舒白帝又好脾气的与她聊起来:“他怎么样,有没有丢我的脸。”
“没有,他逢人就提起您这位神仙,造福四方,造福四方……”
其实李含茂根本不认识这个余瀚海到底是谁,只能说些模糊的话,希望蛮舒白帝能透露一些有价值的信息。
明明看到李含茂被珠盘的光刺得睁不开眼,蛮舒白帝悠闲吃肉的同时动动手让珠盘飞旋而起,干脆贴在李含茂的身前,她想合眼,蛮舒白帝就帮她撑开眼皮,让灼热珠光刺入她的眼中。
“好好回答问题,不要做些小动作,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我看不穿吗?既然你想看,我就让你永远看不见。”
李含茂越是控制不住的挥手遮掩,蛮舒白帝看得越发开心。
他发自内心笑出来那一瞬间,雨声变大。相应地,就会出现漏洞,李含茂在观谛大开中发现蛮舒白帝的雨有两三秒时间暂停不动。
他为李含茂讲起余瀚海的身世,原来李含茂真得见过余瀚海,这人就是来她家祸害人的那个大仙。
她早该想到的,余瀚海抱来的盒子里装得神仙相就是蛮舒白帝。